“我不確定，可是我在這茶裏的確是聞到了依羅花的香味。你可知道依羅花？”

我點點頭，依羅花我自然是知道，只是這花長在極寒之地，我不曾見過，自然也是不知道這依羅花的香味為何。《九方志》裏有一部分專門記載這天地間的奇花異草，其中就有依羅花。我記得當初看這本書時，依羅花是被歸在“迷魂”這一類花草中。

書中所繪的依羅花，形似喇叭，邊緣稍微向外卷曲，花身傾斜，花色如血，看外表實在是不覺甚奇。

司闕突然一拍腦門，道：“不對，我在你這裏見過依羅花。你可還記得岳冕給你送信那日，我要走的時候，我在一個侍女的手上看見過這花，當時我就準備給你說來著，可你當時心情不好，我也就沒說。後來事情一多，我也就把這件事給忘了。”

“我這裏？”我想了一番，這麽說來，我好像真的在哪裏瞧見過這花。

依羅花花色鮮艷，我的確......等等，阿櫻昨夜手裏捧著的，好像就有依羅花！

我開始慢慢回憶起一些細枝末節，我裝病的時候，阿櫻說要為我去去病態，就往花瓶裏插了一束花，現在想來，那束花，好像也是依羅花！

不止這些，阿櫻平日最喜歡拿在手裏的，還是依羅花。

一瞬間，我只覺得冷意從頭頂蔓延開來。

“你如何能分辨出依羅花的香味？”短暫的震驚過後，我問司闕。

“我們去北冥淵捕捉靈獸之前，就有一些靈族的士兵對我們提起過依羅花。他們說北冥淵靈獸性格暴躁，建議我們先去采摘一些依羅花，用來迷惑靈獸心智，這樣捕捉起來就會容易很多。依羅花生長的地方地勢險峻，我們第一次去找這花可費了不少精力，這花摘後能十天之內不雕謝，不過這花也的確幫了我們不少忙。”

“這麽說，這花迷惑心智的能力的確強大。”我想，我知道為什麽這幾日阿櫻的狀況一直沒有好轉了。

“阿櫻，你進來一下。”

“哎，你幹嘛？”司闕攔住了我，道：“你確定就這麽問她嗎？你就那麽相信她？”

“你別那麽緊張。阿櫻的記憶出了問題，她現在的心智就跟孩童無異，我懷疑是有人利用了她。”

司闕聞言，只好作罷。

阿櫻一路小跳著進來了，左手握住的鮮紅一束，儼然就是依羅花。

一見著依羅花，我頭頂的冷意就漸漸傳至四肢，不知為何，我總覺得那束依羅花蕩漾著妖異的光澤。

“阿櫻，我見你經常拿著這種花，你可知這是什麽花？”我壓下心中的不快，指著阿櫻手裏握的花問道。

“這個啊，”阿櫻若無其事地舉起手裏的花，看了一眼，頭轉向我，一副看見了傻子的模樣，笑著說道：“姑娘，你怎的連這種花都不認識？這是牡丹啊，姑娘你難道沒有看見過牡丹嗎？”

阿櫻笑得甚為燦爛，我的心情也變得甚為覆雜，轉頭看向司闕，司闕也正一臉驚異望著我。

我頓覺心裏有了底。剛剛看見阿櫻那認真的表情，我差點就以為是我的大腦出了問題。雖然我素來不喜歡花花草草，但牡丹花也還是識得的，牡丹花若是長的這模樣，那我這幾百年也算是白活了。

我深吸一口氣，稍許平覆了心情，繼續問道：“那這壺茶裏面，你是否加了依......不對，牡丹花？”

阿櫻點了點頭，道：“那肯定啊，牡丹花既養顏，又養生，而且清香撲鼻，泡茶的時候加這個是最好不過的了。我原來不小心割破了手，手上留下了疤痕，敷了這牡丹花做的藥泥後啊，沒過多久，疤痕就消失了，你說神不神奇？”

我：“......”

司闕：“......”

神奇，著實神奇。

養顏，養生，清香撲鼻，還能去疤痕。

阿櫻你確定那是牡丹花，而不是江湖術士用來坑蒙拐騙的靈丹妙藥？

看著已經呆滯的我和司闕，阿櫻無辜地眨巴著眼睛，道：“你們，都不知道嗎？”

我和司闕面面相覷，心裏逐漸明白了幾分，暗道阿櫻不是傻子，而是被洗腦了。

而且阿櫻被洗腦的程度，比我預計的還要徹底的多。

很明顯，在這帝宮之內，有人想利用已經被洗腦的阿櫻，利用依羅花，來迷惑我的心智。只是那人沒料到的是，我素來不喜歡這些花花草草，平日裏沒什麽機會接觸依羅花。無心插柳，反倒歪打正著。

我嘆道，還好我沒有一派名士的風骨，不曾陶冶過酌情草木的雅興。如若沒有絕對的細心，估計連師父都得中招。

我將阿櫻喚至跟前，醞釀了一會兒措辭，道：“阿櫻，我知道這牡丹花功效極好，只是我對這花的味道有些不習慣，以後不要再將牡丹花放進茶裏，可以嗎？”

阿櫻很是局促地點了點頭，似是有點不好意思。

我接著說：“還有，這牡丹花雖是極好，但你有頭痛的頑疾，而且有記憶衰退的毛病，實在是不適合經常聞這些香氣過於濃郁的花。我既在治療你頭痛的頑疾，你就得聽我的話，自此之後，不要再接近此花，你可明白？”

阿櫻望著我，目光突然空洞起來，道：“真的，連接近都不能嗎？”

我點了點頭：“對。不接受反駁。”

阿櫻的目光暗了下去，低下了頭，道：“可是，我不能沒有它啊。”

“為何？”

阿櫻向後退了兩步，擡起頭，臉上突然揚起了笑容，詭異而又瘆人：“因為，紫婷姐姐說過啊，要是沒有了它，我就去死好了。”

阿櫻原本空洞的眼裏泛起了大霧，迷幻地讓人看不清阿櫻眼眸的虛實。

下一瞬間，阿櫻就直直地往身後的墻壁撞去！

“不好！”我和司闕同時脫口而出。

可是來不及了，待我和司闕飛身掠過去時，阿櫻臉部血肉模糊，已是倒在了一方血泊裏。

“阿櫻！”這變故生得太突然，我眼睜睜看著方才還活生生的阿櫻，如今倒在了血泊裏，氣息奄奄，一時間有點手足無措，身形不穩，跌坐在了地上。

司闕忙拉住了我，吼道：“你冷靜點！”

我扔了他的手，雙手扶住阿櫻的臉，道：“阿櫻，你再撐一會兒，我馬上救你。”

阿櫻的眼睛慢慢睜開，原本充斥於眼眸裏的白茫茫霧澤也散了，只剩下羸弱的軀體。

“唐姑娘，謝謝你。”阿櫻的眼裏光芒已散，留下兩行清淚，目光望向門外，喃喃道：“解脫了，我解脫了，我們走吧，都解脫了......”

我握緊阿櫻的臉，不讓其倒下，可是這張臉，還是在我手裏迅速變得僵硬，隨即閉上了眼。我只覺得手裏仿佛托起了千斤重的巨石，沈甸甸而不敢放手。

阿櫻就這麽死在了我的手裏。

那些想要害我的人，究竟將阿櫻洗腦到了何種程度，讓她只要聽到任何有關遠離依羅花的言論，就會選擇毫不猶豫地去死。

又是怎樣的人，我來帝宮不過短短數日，就非要置我於死地？

既是算在我頭上的賬，就該明明白白地找我清算，無辜草菅人命，只會令我覺得惡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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